文／曾正伟
马家坡一带生长着一种低矮的草本植物，人称马兰花。每逢三月，马兰花如期绽放。微风过处，花浪随风荡漾，成为当地一道亮丽的风景线。
偏巧，这里有个姑娘也叫马兰花。这天，她种完洋芋，刚想回家，却被高二挡住了去路。高二流氓兮兮地说：“兰花，过来亲一个！”说完，他就要去摸兰花的脸蛋。这一幕，赶巧被山上的狗蛋撞见了，狗蛋便和他理论起来。争执中，狗蛋一不小心，竟将高二摔下了山崖。
高二被摔下山崖后，他当场就不动了，狗蛋的脸色顿如冬月一般惨白。他和兰花一合计，决定先出去躲躲再说。狗蛋跪在山上，面朝村庄方向给妈磕了个头，拔腿就跑。
几天后，公安机关发出了通缉令，悬拿逃犯狗蛋。
一晃一年过去了。这天夜里，皓月当空，万籁俱静。两点时分，村口突然传来一阵狗叫声。不一会，有个人影在窗外晃动：“娘，我是狗蛋。快开门，不要开灯。”
狗蛋进门后，与兰花撞了个满怀。“你怎么也在？”“你因我而铸错，我不照顾大娘，谁来照顾？”他感激地看了兰花一眼，兰花乘机碰了一下他的手。
兰花将台灯亮度调至最小。还没搭话，母亲早已泪眼岑岑，兰花也热泪盈框。狗蛋从包里掏出一套黑衣和一个黑手帕交给母亲。他说：“一年来，我四处流浪，亡命天涯，最后在德阳的一个建筑工地落脚。对了，天亮前，我还得走。”
娘抹把泪说：“我打听过了，我娃犯的是过失杀人罪，不会判死刑的。只要去自首了，就能争取宽大处理。只要投案自首，就能争取宽大处理。自首了，纵然你把牢底坐穿，娘心里也是踏实的。但若你继续亡命天涯，娘的心始终是悬着的。”兰花也在一旁帮腔：“你要是自首了，我月月都去看你。”
天一亮，狗蛋就在娘和兰花的陪同下去了派出所。一路上，满山遍野的马兰花随风摇曳，仿佛在欢迎狗蛋归来。到了镇上，狗蛋看到一款月白色的女士衬衫，胸前绣着一朵绽放的马兰花，他便买了一件送与兰花。
最终，狗蛋领刑八年。入狱后，娘和兰花随即就来看他了。隔着铁窗，兰花说：“狗蛋，好好表现，争取提前出狱。”
一月后，娘却一个人来了。狗蛋问她：“兰花呢？”娘说：“她爹身体不舒服，她陪着他进城检查去了。”
中秋将近，海娃来看他了。“近一阶段，我娘和兰花怎么都没来过？”海娃支吾了半天才说：“兰花拗不过她爹，她嫁给了咱村的大宇。有意思的是，出阁时，她穿的不是婚纱，而是一件胸前绣有马兰花的衬衫。”狗蛋知道大宇家很有钱。对于兰花的出嫁，狗蛋是有心理准备的。但他没想到，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。
“那我娘呢，她怎么也不来看我？”
“因为经常哭，她在一月前就双目失明了。本来，村上要把她送往敬老院，可她不愿去。兰花听说后，就把她接走了。”惊闻这个消息，狗蛋不知是忧是喜，便给兰花写了一份感谢信。
光阴荏苒，一晃又是两年多过去了。
这天，狱警李鑫突然告诉狗蛋：你娘过世了。狗蛋闻言，就请求奔丧。监狱长指示：“李鑫，你不妨就送他去一趟吧！他虽然在服刑，但我们的管教也应该人性化一点。对了，别忘了带上手铐。”
李鑫得命，便驾车直奔兰花家。一路上，天气阴沉沉的。渐渐地，满山遍野的马兰花进入狗蛋的视野。不觉中，狗蛋已潸然泪下。
快到兰花家时，他们迎面遇上了出殡的队伍。只见兰花披麻戴孝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。狗蛋忙下车跪在路边，逐个叩谢前来送殡的乡亲们。海娃见了，忙将自己头上的孝帽摘下来，扣在了狗蛋的头上。
狗蛋随大家来到了开满山花的坟地。开棺正身时，天空突然飘起了毛毛细雨。雨点落母亲干瘪的脸上，仿佛她流出的泪。狗蛋凝神的功夫，海娃说：“老人家有遗愿，她坚持要穿你买的这身黑衣服，头上还要箍上这条黑手帕。”狗蛋闻言，便用双手捂住了脸……
转眼，母亲的坟头已经成型了。狗蛋和兰花并排跪在坟前，重重地给母亲磕了三个响头。
突然，海娃拍了一下他的肩头。狗蛋回头一望，只见高二的母亲满眼是泪，手执花圈端立在山坡下。她的脚下，开满了马兰花。微风掠过，一朵朵小花随风而动，花浪一拨接一拨地涌来。那人站在浪尖处，缓缓地举步走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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