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正伟
除夕。
和往年一样，陈凯去给山伯伯贴春联。
在陈凯的记忆中，山伯伯一直孤身一人。他是陈凯十岁那年来剑兰村的。近几年，不知为什么，父亲很看重这个外乡人。今天，陈凯为他贴春联，就是父亲授意的。
“陈凯呀，你来了？年年都麻烦你。”
“山伯伯，您客气了。您赶快封炉子吧！贴完春联，就到我家去吃年夜饭……”
两家之间，不过三百米的距离。一进门，山伯伯就给兰兰掏年钱。陈凯说：“兰兰，不准拿山爷爷的钱。山爷爷靠捡破烂过活，你怎么忍心收他的钱？”
山伯伯听了，马上露出尴尬之色。父亲忙过来解围说：“陈凯，还是让兰兰收下吧！不然，你山伯伯心里会很难受的。”
席间，陈凯喝了点酒，打开了话匣子：“山伯伯，我敬您一杯吧！记得您刚来的时候，有一天山洪冲垮了独木桥，我们放学回家过不了河。最后，还是您将我们一个个从河对面背了过来。”
“还有一次，我被谢二打破了鼻子。您见了，就天天到学校门口接我。”
“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。一晃，兰兰都十岁了。”说话间，山伯伯轻轻地摸了摸兰兰的后脑勺。
春晚节目中，插播了一个感动中国的故事。山伯伯看了，竟是泪眼岑岑。他说：“当年，要不是我疏忽大意的话，孩子就不会落入歹人之手，可怜的孩子啊！”
父亲搓搓手，一时竟不知所措。还是母亲善言，她劝道：“山哥，您不必太难过。凡事都得向前看，这不都挺过来了吗？”
陈凯听了，便问道：“妈，你们说的，这是哪一出呀？”
“大过年的，问这些做啥？”说话间，母亲拧了一下陈凯的耳朵。陈凯见母亲眼里明晃晃的，便露出一脸的茫然……
初七一过，作为餐馆老板的陈凯就进城营业了。二月初的一天，他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。“陈凯呀，你能不能回来一趟？”“啥事？爹。”父亲停顿一下说：“你山伯伯不行了，他想见你一面。”
因为忙，陈凯本不想回去。可转念一想，山伯伯孤身一人，太可怜了。再者，自己结婚时，山伯伯还倾其所有凑了两万块钱。于是，他让桂芳搭理餐馆，自己就驱车回家了。
一进村，他见山伯伯家门前站满了人。陈凯一进屋，父亲就说：“陈凯，快跪下。”陈凯看看父亲，愣了一下，慢慢地跪在了地上。
见陈凯一头的雾水，父亲说：“你三岁那年，山伯伯带你去县城。上厕所的功夫，你被坏人抱走了。后经访查，山伯伯才知道你被坏人抱上了一辆通往莲花乡的班车。于是，山伯伯就沿着这条线路，逐村排查。为了找你，每到一个村子，他一住就是一年半载。几年后，他终于在我们村找到了你。你不可能不知道，你的耳朵背后有颗硕大的朱砂痣……”
陈凯闻言，不由得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。这时，山伯伯一阵咳嗽，他哆哆嗦嗦地想摸摸陈凯，可就是够不着。陈凯见了，忙跪着爬了过去……
父亲接着说：“找到你时，山伯伯发现我们已经分不开了。于是，他毫不犹豫地落户剑兰村了。当时，我还在想：我们村怎么平白无故地来了一个外乡人？可落户后，他一直只字未提。直到兰兰五岁那年，他才在酒后吐出了实情。快叫爹！他才是你亲爹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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